天还未亮, 老杨便得知了三人清晨要离开的事。
经历了昨晚上的事，他对狠人小许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，早早地便起来为即将离开的人准备食物。
等到五点天刚亮的时候, 他几乎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了一些出来，摆在餐桌上。
金盛和江槐鹧眼下都挂着乌青，一副没睡好的样子。
虽然有小一和黑雾, 但两人仍旧为了多拿一些虫尸忙活了一晚, 收获还不怎么理想。
原来给予虫尸的数量，是根据NPC的状态来的。
只有像老杨这样完好无缺的，才能拿到二十多枚, 但凡村民受伤, 哪怕仅仅是受到惊吓后磕伤，虫尸获得率都会低很多。
只有还在熬夜神器作用期间的许知言，整个人精神抖擞, 对着丰盛早饭挑三拣四。
吃完, 他抹抹嘴盯着老杨。
“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打包走的土特产？平时吃的烤土豆也行啊。”
来都来了, 虽然这村子看起来好像很穷，但不打包点什么带走, 总感觉有些亏。
更何况, 蛙卵对人类来说有点恶心, 但说不定安全屋的怪物员工们会喜欢, 好不容易来一趟，他应该带一些回去给大家尝尝。
这么想想，许知言快被自己感动哭了。
他真是一个大方又贴心的好老板！
弹幕听到后大呼震撼。
【烤土豆？小百万不已经知道那是蛙卵了吗？】www.xnjmqz.com 绮剑小说网
【这也要这也要这也要？】
【呕——】
【这就是许扒皮吗？就算是没用的羊毛也要薅走？】
【原来人要这么无耻才能成为成功的商人……】
【喂喂喂, 没有人在意最终任务吗？小百万这波要亏一百万啦！】
【匿名大佬, 请问马上就要少一百万是什么感觉？】
【什么一百万不一百万, 这副本阴沟暗坑这么多, 能顺利出来就不错了。】
许知言不知道弹幕已经开始替他担心钱包了。
他撑着下巴一副乖巧模样，等待着老杨给他打包副本土特产。
大概是他们要走了，老杨听完虽然瞪了他一眼，但到底没多说什么。
他把刚晾晒上准备做成鱼干的美味鱼全都用油纸打包起来，又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房间里搬出一个半人高的罐子，里面满是捞完后没处理的蛙卵。
接过许知言递过来的双肩包，老杨哼哧哼哧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。
这下就算是许知言也有些错愕。
“太多了，都给我你吃什么？”
老杨听完摇摇头笑了，用自己的破锣嗓子解释道：“钓鱼人不会年年都来了。”
这话里的暗示有些复杂，如果钓鱼人不能年年都来，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在这批玩家离开后可能就要面临重组升级。
许知言听完没再客气。
金盛接到队友的眼神暗示，走过去把塞的满满当当的背包挂在小一的新式狗背心上。
昨晚上他和江槐鹧回来时就已经凌晨三点多了。
考虑到反正一会天就亮了，江槐鹧干脆给自己补了一波精神力后没有睡觉，连夜用老杨提供的碎布头给小一又缝了一件狗背心，这次是挂钩式，下面还带着个把手。
想着自己包里已经白嫖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狗背心，金盛琢磨是不是出去应该给新队友打点钱。
一旁，许知言看着老杨，发现对方本就浑浊的双眼愈发灰暗，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坐在桌前。
三人又说了几句，老杨毫无反应。
直到他们整理好行李出门时，身后才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破风箱般的声音。
“再见了，钓鱼人。”
老杨背对着三人，没有回头。
最后一句告别说出时，时间刚好清晨六点整。
许知言也没回头。
“多谢款待。”
他小声回答了老杨的最后一句话，抬手招呼队友们离开。
熟悉的白雾再次出现。
山间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。
之前顺利进入村子的玩家们数量也减少了几个，只剩七人。
沉默的兜帽二人组仍旧离这里远远的，不过能从对方身上的绷带数量，看出他们昨夜与井中怨灵搏斗后伤势惨重。
卓雍的队伍只剩他自己和余甄，另外一个在蛙人洞中受伤的玩家不知所踪。
大概是死了，许知言想。
江槐鹧拖着伤腿心有余悸。
时间紧迫外加试错成本太高，星级越高的副本难度越大，信息越复杂，独狼玩家的生存概率就会越低。
……他瞥了眼自己的伤腿，不敢想如果没有在之前结识许知言，这是否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副本。
只是现实没有让江槐鹧高兴太久。
脸上还带着擦伤的卓雍拦在了许知言面前。
“我给你十万积分，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管，一会到了水库旁，还有别的交易给你，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他声音带着一股狠戾，看向江槐鹧时，表情阴毒。
许知言一愣，竟然有人要给他钱？
“还有这种好事？”
他说着，也看向江槐鹧，语气沉痛：“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决心，才忍住没点头吗？”
十万啊！白给啊！
这简直就是把他诚信商人的灵魂架在火上烤。
江槐鹧一听，差点气笑了。
“你点头吧，我们的事总要有个了解……我怕这钱不给你，你再提我的头去换钱。”他故作轻松调侃道。
金盛满脸担忧接过江槐鹧的包，不太赞同。
江槐鹧却耸肩表示，他其实早就料到了，只是没想到失算了而已。
原来早在之前被围杀的时候，他就已经对卓雍一行人使用了诅咒道具，这些人接下来受到的伤害会翻倍，并且不易治愈。
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，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，诅咒不会当即生效，只会在致死伤发作后生效。
这个高等级一次性道具及其隐蔽且不易被察觉，几乎掏光了他所有的家底。
只是半路出现了许知言这个变数……
真讨厌啊这个人，明明把他当工具人对待，一直让他缝狗背心，可这一路过来也没抛下他个残疾人。
江槐鹧看着裹着厚衣服看上去有些怕冷的漂亮青年，将镰刀往地上一杵，扬声道：“如果我还活着，之前说的十五万是不是能一笔勾销。”
这话一出，许知言到了嘴边的劝阻瞬间拐了个弯。
“什么十五万？明明是二十万！一笔勾销什么的你想都不要想！你江槐鹧这辈子就是要给我打工赎身！”
他看出江槐鹧不愿意再躲在其他人身后。
这个手持镰刀脾气火爆喜欢缝缝补补做手工的队友，并不是什么柔弱娇花，比起被人保护，他更渴望冲到对手的面前干一仗。
许知言摇摇头，麻溜从卓雍那里转了十万积分后，不仅没有离开，反而望向那个喜欢说倒装句的不起眼小弟。
“余甄？你的虫尸足够吗？”
站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矮个子玩家缓缓转过头，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。
“我这里还有不少多余的，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先去水库旁边把恶灵杀完？”许知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袋子，里面鼓鼓囊囊，确实是多出不少。
既然江槐鹧要与卓雍解决恩怨，他无法插手，可除了卓雍之外的人，他总可以拉拢一二。
虽说有虫能让江槐鹧重新保持站立，但二对一总归还是吃亏的。
根据卓雍之前说的，到了水库旁还有交易，那么就意味着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攒足能用的虫尸。
每个玩家必须消灭至少十个恶灵，还是在白天，无法进行夜钓的方法下。
作为奖励关卡的必须物，他们是因为拥有小一和黑雾喷剂，所以才勉强降低了获得难度，其他的玩家肯定还是要和井中黑影起冲突的。
兜帽二人蔫了吧唧，一副被打自闭的模样，估计光是拿满两人份就已经很困难了。
见余甄愣住，拘谨地垂下头，许知言知道自己猜对了。
他看着一旁气急败坏的卓雍，连忙退到金盛背后，对着余甄招招手。
“怎么样？考虑好了吗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水库……毕竟这些都是辛苦得来的，不会用来交易呢。”
一点点加码的作用出现，余甄迟疑了。
他和卓雍只拿到了十五个虫尸，也就是说如果不额外购买的话，他就只能被留在这里。
在死亡面前，犹豫
【消灭数量：1/10】
【时间：05：21：34】
在时间进入早上六点过后，那一栏就变为了倒计时，预示着玩家们还有多久来消灭恶灵。
许知言把自己那份虫尸分成两部分，自己留了十个，剩下的全都给了金盛，让他去分给余甄一点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慢慢渡步，来到水坝的位置。
水坝很高，另外一面垂直向下。
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眩晕。
人工修建的坝上痕迹斑驳，侧面长满青苔，因为没有遮阳的地方，在这钓鱼不仅看不清鱼漂，身体水分还会迅速流失，所以玩家们都不爱在这里搭建营地。
不过相应的，这里也没什么尸体，看起来要比其他地方干净不少。
许知言选了水坝中间的位置，盘腿坐下，表情宁静。
游戏面板瞬间跳出来。
红色警告几乎要闪瞎他的眼。
【警告：本副本不可使用任何爆破类道具。】
有了上次被炸没了副本的经历，主系统直接在最后任务时，将一切能毁掉大坝的道具全都给封死了。
“昨天已经看过这条警告了，我连炸/弹什么的都没入手呢，不信你们可以搜我包！”许知言摊开手，语气中满是无辜。
一条黑色的小蛇顺着他的袖子爬到掌中。
是昨天跟到房间里的半身蛇神。
昨夜的情况十分混乱，许知言把大白蛇从蛇神手中抢救下来后，对方更加生气了，扬言要把这条不知廉耻的蛇剁成九块。
许知言听的一脸黑线，忍不住想要吐槽到底是谁不知廉耻。
还好在他解释后，半身蛇神没有继续发疯，反而变的好说话的很，像是长了脑子，但没完全长的样子。
总之就是让闭嘴就闭嘴，让变小就变小。
看着掌中的小黑蛇，许知言差点笑出声，反正闲着没事，他干脆和小黑蛇聊起天来。
“你不是找回记忆了吗？为什么还这样？”
小黑蛇擎着身子，吐了吐信子，回答：“我以前的记忆就是在冬眠。”
“这里很冷，我找了个温暖的地方，然后又被人扔进了冰冷的湖里，等我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好像没法离开湖底了。”
它被困了很久。
久到不知道多少年。
村民们获得了多久的永生，它就在冰冷的湖底呆了多久。
“直到你把手伸向我。”
它勾着许知言的小拇指，汲取着上面的温度。
“你带我离开了湖底的规则。”
许知言笑了笑。
“规则吗？”
原来是规则束缚了蛇神。
一人一蛇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着，约摸着半小时左右，许知言就远远看到仅剩一条腿的江槐鹧被金盛扶着，走出了浓雾。
江槐鹧受伤的那条腿彻底被从大腿根截断，太远了看不清伤口，许知言瞥了几眼就放弃了。
不过直播间里，观众们可都跳过去看了个爽的。
【好家伙！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榜一会对男妈妈另眼相待，不惜要杀他姐姐拉他入伙了！】
【疯子！这种人打起架来就是疯子！】
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太吓人了，他为了杀卓雍不惜把自己的手也斩掉一半。】
【草……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江槐鹧砍腿的时候更吓人吗？双倍痛觉啊喂！】
【可那个情况他不砍不行啊，虫子已经爬过膝盖了，再用不了俩小时就能爬进他的脑子，他等不到出副本了。】
观众们七嘴八舌讨论时，许知言也收到了小一叼来的纸片。
上面是江槐鹧手指沾着血写的三个字。
[我赢了]
许知言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。
不是平安，或者是没事，反而是告知胜利。
他觉得自己这次，真是捡到宝了。
小黑蛇歪着脑袋不明所以，但它喜欢的人很开心，它也忍不住开心起来。
许知言把蛇挂在脖子上站起来，拍拍身上的灰尘。
看着远处金盛比划了一个任务完成的手势后，他摸了一把蛇头，淡淡道。
“来吧，开始干活！”
“你有60秒的时间，用尽一切力量，把这个大坝撞碎！”
话音未落，许知言将蛇神抛向水中。
绝对安全时间开启。
当前区域内的玩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。
在上次开启这个技能的时候，许知言就发现，开启时的区域会有一股淡淡灰烬的味道。
那是鬼神的领域！
如果说水里有规则，那么现在两相规则对冲，怎么也会减少一部分束缚。
还不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的蛇神只觉得视野疯狂旋转，耳边只剩下所爱人类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？”
它下意识问。
“为了我。”
许知言回答。
空中，听到这句话的小黑蛇躯体蓦然变大几百上千倍，没有恢复半人半蛇的模样，反而更像是一条全身覆满铠甲的巨型蟒。
“咚——”
它猛地撞向水坝，本来还担忧这里的规则，但意外发现规则的力量竟然被压制了！
这一认知让半身蛇神隐约抓住了坝上人的想法。
它撞的更加用力。
整个水库都为之颤抖！
许知言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，只能尽量稳住平衡。
他眼前的系统面板正在狂跳。
【检测到玩家违规行为！】
【您没有心吗？当大坝裂开后，蛇神会被水流冲走，您无法带走……】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“我没有心。”
许知言草草回答过后，放弃在最后时刻站直身子装逼的想法，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坝上。
系统面板被噎的一个愣，识图重复内容以让眼前玩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。
【它会死。】
“怎么会呢？下面是河流，更何况，我有绝对安全时间。”许知言摆摆手，摸出那枚黑色的戒指，套在中指上。
两枚衔尾蛇戒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。
脚下的大坝被蛇神撞裂了一道口子，琥珀山水库的水不断从那道裂口处流出。
大坝晃得更厉害了。
绝对安全时间还剩二十多秒。
27、26……
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，许知言不得不狼狈站起来，再换一个地方。
23、22……
【为什么您这么肯定，下面一定是河流呢？】系统冰冷的弹窗不带一丝感情。
但在这条信息提示过后，许知言感受到了背后的传来的热浪。
19、18……
大坝的另一边，不知何时下面的河流变成了流动的岩浆。
冰冷河水撞击在岩浆之上，迸发出炙热的温度。
16、15……
许知言伸手感受了一下蒸汽，有些热，但应该是系统临时模拟出来的，倒也不会像真实的那般温度那么高。
但依然让他不太好受。
尤其是视野的遮挡，让他原本想要离开大坝中心的危险区域，却无法看清方向。
12、11……
提醒巨大的黑蛇还在不管不顾撞击着大坝。
更多的水顺着裂痕流下。